“哈哈哈，我再也不用你們的錢了……我死后，請為我買一副棺材。”這是15歲少女小燕(化名)留給父母的遺書。小燕生前是梁平縣仁賢中學初二一班的班長，原本活潑開朗、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期期都被評為“三好”學生、優秀干部，可她卻在3月18日自殺了。一時間，“小燕被媽媽虐待致死”的消息，在鎮上引起震動，當地警方介入調查，確認小燕系服農藥自殺身亡。但記者5日實地走訪發現：這個花季少女離去的背后，帶給我們的是沉重的思考。
15歲少女留遺書自殺身亡
5日，清明節，一座新墳立在梁平城郊仁賢鎮街頭800米外的一塊麥地里，沒有墓碑，面前只有一束還沒完全凋零的鮮花。“才15歲，多聽話的孩子啊，就這樣走了！”新墳對面的村口，提起自殺的小燕，鄰居無不嘆惜。
小燕的媽媽鄧瓊說，女兒是在3月18日自殺的，那天正好是周六。她下地勞動回來，叫小燕去地里找弟弟脫下的衣服，小燕沒找到，她就扯起嗓門罵了女兒幾句。中午，她做好了飯，卻不見小燕回來吃飯。
當日下午3點過，路人發現一女孩躺在地里，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于是趕緊報警。警方趕到現場，從孩子衣袋里發現了那封只有幾句話的遺書：“哈哈哈，我再也不用你們的錢了……我死后，請為我買一副棺材。”旁邊還放著家中殺蟲剩下的半瓶農藥。一名摩托車司機隨即將孩子火速送到鎮醫院搶救。
鄧瓊聞訊趕到鎮醫院，小燕躺在她懷里，手指還在抽動。由于鎮醫院沒有洗胃設備，120救護車又把孩子送到梁平縣人民醫院，洗胃后已是晚上7點過，距小燕喝農藥已過7小時，加上小燕中午沒吃飯，加劇了對農藥的吸收。醫生盡了最大努力，還是沒能把小燕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鄧瓊聞訊后，在醫院里捶胸頓足，哭得呼天搶地：“如果你能活過來，媽媽再也不罵你。”
第二天下午，帶隊到主城參加體育比賽的班主任楊朝回校后，聞知小燕死訊，趕到張家痛哭一場。當天，離家才半月的小燕父親張哲學從天津乘飛機趕回家，看到的已是女兒冰涼的尸體。3月20日下午，全班60多名孩子為班長送葬，個個淚流滿面。
傳小燕被母虐待致死不屬實
據楊朝介紹，小燕生前是仁賢中學初二一班班長，成績長期居全班第一名，小燕的死讓他異常難過。“我教書十多年，從沒遇到過這么聽話懂事的班干部，她性格開朗外向，善解人意，老師交給她的任務，她都能很好地完成。她也愛幫助同學，初一上期，小燕被同學們評選為‘最受歡迎的班干部’，初一下期又被同學們評為3名‘最受歡迎的同學’之一。”
夢幻般的年齡，品學兼優的班干部，開朗活潑的性格，小燕卻自殺了。鎮上開始傳言小燕的母親“有了兒子就不喜歡女兒”、“小燕是被媽媽虐待致死的”等。隨后，仁賢鎮派出所介入調查，發現事實并非如傳言那樣是“虐待致死”，而是小燕服農藥自殺，誘因是其母教育方式粗暴。
母親主要教育方式靠罵
“小燕的媽媽算不上虐待女兒，但教育女兒的方法的確不對。”楊朝說，鄧瓊只有小學文化，初一上期，小燕曾對他說，媽媽對她動輒大聲責罵，罵得很難聽，并且經常不顧場合，讓她感到很難承受。張家距學校不遠，楊朝很快就通知鄧到校溝通，建議她改變教育女兒的方法，要多溝通少責罵，鄧瓊也口頭承諾過要改變教育方式。
初一下期，在一次周記中，小燕稱她又被媽媽罵了，只得偷偷躲在閣樓上傷心痛哭……這一次，楊朝給鄧寫了封信，勸鄧改變對女兒的簡單粗暴教育方法，“信是小燕帶回家的。后來，小燕再也沒說過被媽媽責罵的事。我之前還以為，張媽媽果真改變了教育方法。”
楊認為，家長責罵的教育方式，刺傷了小燕的自尊心。正是因為品學兼優，小燕成為全班最受師生尊重和歡迎的學生，但在家長眼中，她仍未長大，母親隨意的責罵讓她心生一種強烈的落差感：“我在外面得到那么多尊重，為什么被媽媽‘侮辱’得一無是處？”楊朝說，可能是挨罵的時間久了，心里積壓成疾，小燕小小的心靈和強烈的自尊心就無法承受生命之重，她一遍遍強化了這種落差感，最終以自殺的方式來抗爭，以維護那份脆弱的自尊心。
鄰里同學稱其自尊心受創
鄰居李婆婆介紹，小燕從小隨著爺爺奶奶長大，她的爸爸媽媽在外打工。4年前，小燕的弟弟出生，于是鄧瓊回鄉專門照顧女兒和兒子。小燕對人很有禮貌，見了鄰居都笑著打招呼，從未為左鄰右舍惹過麻煩。
鄰居陳先生說，孩子非常懂事，就是她媽媽教育太粗暴，除了罵人，沒看到她好好教育過孩子，遇到什么事情就張口罵小燕，而且罵人的聲音特別大。“一般大人都無法承受，何況一個孩子。”
“一個15歲的女娃娃，經常被自己的媽媽粗暴地罵來罵來，確實讓人很難受。”與小燕相住不遠的王同學說，只要被媽媽罵了，小燕都很傷心，但在外人面前她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私下里則偷偷地躲起來哭，不吃不喝。
王同學說，她都看見過小燕這樣好多次，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小燕。小燕不止一次地給她說：太傷自尊了！
新聞面對面
“我只不過罵了幾句，她為什么就去喝農藥”
記者5日采訪了鄧瓊，她依然未能走出悲傷。
重慶商報：外界謠傳你虐待你女兒，你自己認為對女兒好不好？
鄧(邊說邊抹淚)：我知道外界謠傳我虐待女兒，我怎么會虐待自己的女兒？她也是我親生的啊。而且我從未嫌棄過小燕呀，只是罵她，罵她不爭氣。
重慶商報：教育女兒你一般是輕言細語，還是大聲罵她？
鄧(幾次強忍淚水，然后痛苦地說)：我說話嗓門的確有些洪亮，我是個急性子，在教育方法上的確有些簡單。但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我并非天天罵她。3月18號那天，我只不過罵了她幾句，她為什么就去喝農藥？
重慶商報：很多人都說你偏心，花在兒子身上的心思更多一些？
鄧：兒子女兒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對待，并沒有偏心，只是兒子要小些，花到他身上的心思是要多些。
重慶商報：女兒走了，回想起她，自己有什么教訓？
鄧(淚流不止)：對不起她，如果她能活過來，我愿意好好照顧她，不再罵她。
專家分析
簡單家庭教育釀悲劇，家長要吸取教訓
重慶師范大學心理教育教授周小燕表示，簡單的責罵式的家庭教育，很容易釀成悲劇。小燕可愛、懂事，在外面得到鄰居、學校的高度認可，但回到家做錯點事就要遭到責罵，長期如此，就形成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孩子會想：媽媽為什么討厭我？我是不是媽媽的累贅？媽媽是不是喜歡弟弟？孩子往往會在這些問題中徘徊，很容易走上極端。
周認為，物資撫養是孩子生存的基礎，但心理撫養卻是孩子愿意生活下去的保證，不能因為給孩子提供了吃、穿、住、行的物資，就可以忽略掉其他。周小燕認為，女孩子的心理要比男孩子更為脆弱，更容易受到傷害。當眾罵她，比私下打她更難以讓她承受，并且小燕15歲了，正進入自尊心特強、心理逆反的青春期，家庭應該是她心靈的港灣。但如果在這港灣里一次一次地受到傷害，她就會感到絕望，容易采取決絕、極端的方式來反抗！因此，家有兒女的父母都要從中吸取教訓，避免悲劇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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