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航空貨運：快遞披露謊報與私攬等潛規則
從12月3日開始，中國航空運輸協會(簡稱“中航協”)將對全國航空貨運代理企業的從業人員強行進行航空運輸危險品基礎知識的普及教育培訓，這是該協會近期展開的為期兩個月的整頓內容之一，也是11月底中航協開出最重罰單的一個延續。
11月底，中航協一連給五家公司開出了吊銷航空貨物代理資質的罰單，其中包括圓通、韻達等知名快遞企業，原因是這些公司違規承運火柴、鋰電池等違禁危險品。
中航協代理人監管辦公室主任侯樹杰表示，重手處罰實際上已是無可奈何，代理人對航空貨運安全的意識淡漠，導致了此類事件層出不窮，曾被中航協通報批評的西安華瀚、金盟物流兩家公司，僅在2011年上半年陜西轄區危險品運輸違規事件的統計報告中，違規次數就分別高達57次和45次。
快遞行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事實上，轉包、假申報、偽造鑒定報告等均為空運通行潛規則。而更深一層的原因卻是業內盡知的私攬它活、賺差價等管理混亂的局面并未在快遞大躍進中得到改善。
謊報與私攬
在被通報批評或處分的違規案例里，最常見的是將所運輸的危險品謊報為普通貨物。圓通之所以被重罰，是因為兩個鋰電池和手機含鋰電池并沒有按規定填報，也沒有隨附UN38.3的檢測報告，而是謊稱為普通貨物交付給南航。
順豐快遞北京區高級運營經理張海軍告訴記者，在所有正規快遞企業中，企業首先會對新快遞員進行入職培訓，專業技能培訓，教快遞員何謂危險品，如何辨別危險品，一旦碰到危險品一般拒絕收件，即使誤收危險品，按照常規流程，到了快遞公司的分揀部，更有經驗的分揀員會將危險品貨物挑出來。
記者對朝陽區一家圓通分公司的營業點進行實地采訪時發現，表面上圓通內部對危險品的監管體系，也如順豐一樣有章程。但之所以還是出了事，該營業點經理楊國笑稱“組織體系并不夠嚴密”，直白地說，便是加盟沒有直管的效果嚴密。
在圓通龐大的體系中，有相當一部分營業點是加盟系，其管理水準是由加盟商負責，而非圓通總部。因此所招聘的快遞員，以及營業點快遞員的培訓工作，很大程度依賴于加盟商，但這些工作被加盟商視為附加的負擔。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在于，不少加盟商為了提高攬貨量，私自承接其他公司運送的貨物，對方小公司一旦沒有做到開箱驗貨，或者沒有嚴格的危險品查驗意識，則風險就將轉嫁到圓通等快遞公司手中。
“公司是明確反對這么做的，但是有人確實在做。”楊國向記者透露，營業點的派件收入剛剛覆蓋掉成本，如想要盈利，還是需要擴大收件攬件量。
楊國稱，跨公司攬件派件，有的是快遞員個人行為，有的卻是營業點默許的行為。這種事情發生在北上廣深這些大城市的不太多，但是在三線或者貨運量不大的城市，則比較普遍。
廣東惠州仲愷區一位申通快遞的快遞員告訴記者，在惠州，一家快遞經營點承攬多家快遞業務的情況并不少見。這些經營點按照申通的名義攬下的貨物，很可能寄送時走的卻是其他更便宜的快遞公司，這么一倒手賺取差價是業內盡知的潛規則。也正因如此，即使順豐、圓通、申通等大型快遞公司聲稱不能寄送奶粉、化妝品等違禁貨品，但是在小公司那邊，完全可以靈活更改為其他公司，以謊報貨品的方式交遞出去。
無奈的轉包
中航協所公布的違規案例中，還有一種轉包的違規行為引人注目。
同樣是在南航貨機自燃案件中，因貨物著火原因為包裹內耐風火柴自燃引起的，該包裹牽扯出韻達公司、匯行公司、啟昊公司三個事件主要責任方。
經中航協調查，韻達公司雖持有中國航協頒發的銷售代理人資質認可證書，但并未實際開展代理業務，也未同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簽署銷售協議，在該次攬貨作業時，未按規定對貨物進行名實檢查，就作為供貨方將貨物交予匯行公司。匯行公司因與南航沒有代理協議，便又將貨物轉交啟昊公司，在中間環節未履行安全檢查職責。最后一環，貨物到了啟昊公司，該公司在沒有開箱檢查的情況下，以托運人的身份填開了南航貨運單，然后將貨物交予南方航空公司運輸。
中國快遞咨詢網首席顧問徐勇表示，之所以會出現轉包現象，是因為航空貨運市場默認由部分代理人承攬某條航線的情況，不同公司承攬不同航線。航空公司一般給貨量大的代理人比較好的價格，而貨量小的公司，則價格不佳。因此，作為小代理，為了拿到較低的價格，常常將自己部分航線的貨運代理轉包給其他大代理人。
徐勇還指出，除了價格這個原因以外，快遞公司作為航空貨運的新生力量，在配艙資源上也處于劣勢，大的貨運代理公司與機場和航空公司關系較好，地面操作流程比快遞公司搞得定，因此在貨艙資源緊張的時候，大貨代公司往往更容易搞定配艙，將貨物順利運出，快遞公司也只能借勢。
也正因如此，才會出現韻達快遞將貨物層層轉包給其他公司的行為，也正因轉包多手，其危險品監控環節難免出現疏漏。
“殺雞給猴看”?
實際上，在圓通等公司被嚴厲處罰之前，已有數起有關危險品運輸的違規事件。
今年4月份，廣西一家貨運代理人違規匿報、謊報鋰電池為普通貨物被廣西監管局監察員查出。7月11日，天津一家貨運代理人將煙花與其他貨物一同打包，將危險品匿報、謊報并夾雜在普通貨物中進行托運被南苑機場安檢員查出。10月22日，上海四家貨運代理人故意將耐風火柴和鋰電池謊報為普通貨物導致了南方航空公司航班貨物燃燒。11月7日，北京飛力士物流有限公司偽造南航確認章私運鋰電池。
但這些只是整個行業違規事件的冰山一角。
“事實上被處分的公司，只是運氣不好被抓到了，那些沒查到的公司，誰敢說自己根本沒有違規操作過?哪怕是順豐和EMS?!”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航空貨運公司人士向記者表示，中航協對這幾家企業的重罰，只是為了“殺雞給猴看”。
為了強化整個行業的安全意識，侯樹杰表示中航協正在舉行為期兩個月的安全整頓活動，對象正是為航空貨運代理企業。但徐勇認為，事實上航空貨代市場的分銷格局不會改變，快遞公司的管理漏洞也難以填補，整個行業格局不會因為這場整頓或者處罰，有多少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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